中国入世首席谈判代表、博鳌亚洲论坛原秘书长龙永图：《可持续发展与国际化》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领导，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非常高兴能够参加中国家电行业这样一个盛会。首先，我作为中国加入世贸易组织的首席谈判代表想借此机会向家电行业表示一个迟到了20多年的感谢，今天中午我和协会的领导吃饭的时候我还讲起这一点，他们说为什么中国入世谈判的代表要感谢我们家电行业呢?在中国入世的最后阶段，也就是90年代末，当时我们进入了所谓市场准入的阶段，当时谈判的焦点就是一个行业一个行业的谈，外国企业怎么进入中国，外国谈话代表希望更快的以更好的条件进入中国，而我们希望以更慢的节奏来使外国企业进入中国市场，从而不对中国的企业造成较大的冲击。当时的谈判非常艰苦，一个行业一个行业的谈，从农业到汽车行业，从金融、保险、电信包括电影或其他的许多行业，当时谈判非常的艰苦。我记得当时谈汽车行业的时候是谈的最苦的，因为我们要把汽车进口的关税从差不多100%降到他们所要求的20%，他们要取消汽车进口的配额，因为当时汽车进口是有配额的，他们提出要让国外的汽车巨头进入到中国的市场进行合资或者独资，谈判非常的艰苦。但是谈到家电行业的时候，整个谈判连家电都没有谈过，因为我们家电的竞争力太强了，今天我还跟姜风同志讲，当时征求轻工部的意见，家电行业关税降下来了，问他们怎么样?他们说没有问题，所以家电行业确实是中国制造业的优秀代表，是中国最先发展起来的最有国际竞争能力的一个行业。在入世谈判的时候没有增加任何的工作负担，也减少了中央很多的麻烦，所以我在此代表我们当年的谈判团队对广大的家电行业的同志们表示衷心的感谢，谢谢你们高强度的国际竞争能力。

　　今天会议的主办方让我讲一讲可持续发展和国际化的问题，我觉得这个题目本身就很好，说明我们的家电行业并没有满足这几十年来所形成的国际竞争能力，而是希望通过向国际的可持续发展的这样一种进程以及国内高质量发展的进程来推动家电行业继续提高质量，继续加强国际竞争能力，所以这是一个很明确的信号，就是我们的家电行业并没有躺平，并没有满足于目前的现状，而是要在目前国际竞争力已经相当高的情况下继续向前，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特别是向国际可持续发展的历史进程推动家电行业的发展，这是很新颖的，这就是习近平同志经常讲的要以开放促改革，以国际可持续发展的进程，不断提出关于绿色环保减碳这样的一些新的要求、新的标准来推动、倒逼家电行业的发展，所以我觉得这个题目很好，本身我们的家电行业就不会停止脚步。讲到家电行业准备以可持续发展来推动国内家电行业的质量的提升，产业的转型。

　　我简单的介绍一下这些年来国际可持续发展的进展情况，大家知道在过去几十年当中以联合国为代表的国际社会一直在探索“发展”到底是怎样一个理念?从80年代、90年代起联合国开发计划署提出了“人类发展报告”，首次向传统的以GDP作为主要衡量标准的这样一个发展模式提出了挑战，他们认为应该以人的发展来代替GDP来衡量一个国家的发展程度，人类发展，包括人的寿命，人的健康，人所享受的环境等等。后来在这样一个报告的基础上联合国就不断的推进对发展的再认识，一直到2015年的9月份在联合国总部召开了联合国各个国家的首脑会议，2015年通过了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宣言，宣言首次提出什么叫可持续发展，可持续发展的17个主要的目标。在2015年12月份178个国家在巴黎召开了全球气候变暖大会，通过了很有名的《巴黎协定》，《巴黎协定》是为了解决气候变暖的问题所提出的一系列绿色发展的目标。未来要实现《巴黎协定》提出的目标，联合国每年都在召开气候变暖大会，最近的一次就是在迪拜举行的第二次会议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参加这次大会的政府代表、非政府组织、企业等各行各业的代表差不多7万人，可见在气候变暖的背景之下全球走绿色发展、节能减排的这样一个大的趋势已经形成了。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中国的家电行业当然要利用全球可持续发展提出来的要求，来倒逼国内的家电行业走绿色、减排、节能的发展道路。我们因此看到全球可持续发展的进程，最近一些国际化、全球化受到干扰受到一些消极因素的影响，我们就要提出一个问题，在当前非常严峻复杂的国际形势之下，我们的行业到底要抓什么东西?怎么样来阻挡全球化进一步的逆转?这就使我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一次争论，就是关于什么是经济全球化推动的力量，当时提出有政府的力量，有市场的力量，有科学技术的力量，后来大家通过很多的争论觉得真正推动经济全球化的主要动力或者第一动力是科学界，现在证明了这条是完全正确的。最近一些年来由于中国的崛起，美国调整了自己的全球战略，也调整了他们对于国际组织对于全球化的战略，他们过去认为全球化对他们最是有利的，多边体制对他们是最有利的，现在他们慢慢发现由于以中国为代表的这样一些新兴的力量的加入，他们已经不能掌控联合国，他们逐步的把世贸组织为代表的这样一个多边体制边缘化，不发挥作用，从而实现美国自己说了算的所谓单边主义，所以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怎么样来应对这种形式?我觉得还是要向中央提出来以创新为动力，以科学技术来推动经济全球化，同时推动各个国家经济、各个产业、各个企业的发展。为什么科学技术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特别是在目前的形势下，因为大家知道科学技术是没有国界的，不管怎么封锁，科学技术都是跨界的，在流动的。建国初期全世界都封锁我们，在那样一个严峻的条件之下我们还是搞出了两弹一星，还是搞出来了原子弹、氢弹，就说明这种国际封锁是没有效果的，科学技术是没有国界的。第二条，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高新技术的发展是有其客观规律的，高科技需要高投入，高投入需要高回报，高回报需要大的市场，所以这次大家看到关于芯片的问题，高的科学技术是封锁不了的，中国是最大的芯片市场，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整个市场的发展，这样一种紧密的内在逻辑联系，你要想切断高科技的国际交流是不可能的。第三条就是最近几年来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这些新技术，极大的加快了自身的发展，加快了追赶发达国家的速度，使发达国家感到在新技术的推动之下他们越来越不可能控制全球经济的这样一个局势。

　　在当前的形势之下，我们应对目前错综复杂的形势，提高产业的竞争能力，最核心的一条还是科技创新。要看到逆全球化的大背景之下，家电行业还是有自己的优势，因为国际上虽然把世界贸易组织这样一些经济组织边缘化了，但是像气候变暖大会这样的讲节能减排绿色发展这样一些理念的联合国组织和国际组织并没有被边缘化，美国还是在积极推动，所以搞绿色发展、节能减排已经成为普遍的国际共识，他并没有受到最近几年来美国政治的干扰，我们家电行业正好是这样的行业，因为要提高我们的竞争能力，目前就是要在节能减排的问题上，在绿色发展的问题上下功夫。而我们的家电行业可以说是政治色彩比较淡的一些行业，很难把家电行业和所谓的国家安全、意识形态联系起来，这就使得我们的家电行业在进行国际合作方面，在实行国际化的进程当中比许多其他企业有着更好的国际共识的基础，有着更好的国际合作的环境。我们家电行业的领导们提出用可持续发展推动家电行业的发展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政治色彩比较薄弱，国际共识比较强，我们就要选择这些国际共识比较强的领域进行合作，像中美关系现在这么紧张，但是中国和美国在气候变暖问题上还是合作，习主席和拜登会面以后马上发表了中美两国在气候变暖方面合作的行动计划，说明全球化大的趋势，特别是可持续发展大的趋势非常有利于我们家电行业的发展。现在我们的家电行业还是要继续坚持这么多年来的国际化进程的行动，刚才听到TCL的同志讲到这一点，还是要继续国际化的进程，还是要继续搞国际化，我们这些年来总结起来搞国际化有两条非常重要的路，第一条就是要遵守规则，遵守标准，以规则和标准为导向，来加强产业的国际化。很多年前我到贵州去讲国际化的问题，他们就问什么是国际化，贵州这么偏远的地方能不能搞国际化?我说当然可以搞，哪怕在一个深山老林里面有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完全符合国际标准，我们就可以说这个工厂这个企业是国际化的企业，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规则和标准，这是一个最重要的搞全球化的措施。这次全国人大提出来的“以旧换新”的措施都特别强调标准化，我念一下国家发改委的领导同志讲的：在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方面要用好“标准”这个指挥棒，将对标国际先进水平，结合产业发展的实际，统筹考虑企业审核的能力和消费者直接接受的程度，发挥节能减排、环保安全、循环利用等标准的牵引作用，该制定的制定，该修订的修订，推动更多中国产品走向高端化、智能化和绿色化。中央提出的最新的家电产业发展的政策当中都提出了标准化的问题，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标准。我们要看到可持续发展的进程，不断提出新的绿色标准，新的减排的标准，这一点对我们的国际化非常重要。第二条就是要加强企业的国际化，要使我们的企业成为真正的国际化企业，特别是现在很多家电行业走到国际上去，不成为真正国际化的企业就不可能在当地被接受，就不可能成为在当地有竞争能力的企业。

　　判断一个企业是不是企业化?国际上有一个标准叫ESG，这个大家都很清楚，就是三条标准，衡量一个企业是不是国际化，第一看他是不是环保，他的环保政策，职工的环保理念，他们生产的环保过程怎么样，这是E。第二条就是S，就是他的社会责任，他和当地社区的关系，他怎么样对待自己的员工等等。还有一条就是G，就是治理，公司治理是否符合全球公司治理的通常做法，比如说监管机制怎么样，怎么样避免一个企业的高管腐败等等，所以我觉得我们的企业在国际化的过程当中特别是出海的过程当中要按国际标准特别是按ESG的标准来衡量我们企业的国际化程度。另外中国要准备参加一些新的国际协定，包括提出要参加CPTPP，就是以前美国搞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后来美国退出来以后他们搞了一个CPTPP，中国现在决定要争取参加，现在我们参加的CPTPP最困难的一条就是劳工标准，其实我觉得我们参加CPTPP劳工标准，我们对劳工是最尊重，对工人是最尊重的，我们倡导工匠精神，就完全体现了中国对于劳动的尊重，对于工人和对于所有职工完全平等的这样一个理念，以后我们真正参加了CPTPP以后，我们把工匠精神这一条要很好的推到全世界，把它作为整个劳工标准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所以很多方面都在要求我们继续按照规则，按照标准来打造和推动国际化进程，搞国际化第一是标准、规则，第二条就是开放，要坚持对外开放的政策，坚持企业继续开放，关起门来搞是绝对搞不好的，现在国际形势比较困难，但是我们应该知道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强调开放。因为我们中国是有开放的底气的，经过几十年来的改革开放中国的经济已经出现了一些最基本的特点，就是中央经常讲的我们经济的基本面，第一我们的体量更大了，我们现在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我听华为任正非讲过一段话很有感触，他说如果二十年前美国像现在这样对待我们制裁我们就垮了，但是现在美国这样制裁我们最多伤及我们一些皮毛，其实对中国也是这样的，如果二三十年前美国像今天这样的对待我们，确实会对我们中国的经济造成重大的冲击，但是现在我们抗风险的能力，抗制裁的能力大大提高了。我们块头大了，我们抗风险的能力强了，我们抗风险的能力强了我们就敢于开放，就像当年我们的家电行业本身比较强，所以敢于开放。第二条我们国内还有一个14亿的大的市场，这个大的市场是对外开放的一个很重要的本钱，如果国际市场出现了重大的问题，我们还可能依靠国内的大市场，这就是为什么中央前一段时间提出来的所谓双循环的战略，就是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际国内双循环的战略。就说明最后的底线还是国内有一个大的市场，所以最近中央提出来更新设备和以旧换新的问题，实际上是采取两条非常重要的措施来调动我们国内的大循环，来应对国际非常严峻复杂的形势，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把国内力量增强，把在国际市场这样一个大的优势作为我们的底气，毫不犹豫的进行开放的政策。经过几十年的开放政策，整个国际大的格局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过去中国开放主要是靠美国和欧洲，现在东方不亮西方亮，现在已经出现了新的全球对外开放的格局，比如说东盟现在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去年我们和东盟的贸易接近1万亿美元，我们对东盟的投资也增加很快，现在大概有6000多家中国企业在东盟投资，投资总量超过3800亿美元，所以通过这些年来整个全球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再加上我们又提出来“一带一路”战略，这可能是我们今后最重要的一个开放的大的战略，现在“一带一路”沿线和我们合作的国家在我们的对外贸易、投资很多，这些都可能成为我们对外开放的新的领域。总之，我觉得我们家电行业还是要坚持走国际化的道路，走国际化的道路一是要遵守规则，不能说美国现在不遵守国际政策了，不遵守世界贸易组织的规则了，违背国民待遇的原则，最惠国待遇的原则，把我们中国单挑出来进行打击，不能说美国不遵守规则我们就不遵守规则，说老实话一个不遵守国际规则的国家是不会受到国际社会的尊重和信任的，而一个不遵守国际标准和国际规则的企业是不可能成为具有竞争能力的企业的，所以我们的国际化进程不管是整个国际环境怎么变化我们要不断的以遵守规则或者遵守标准，而且是遵守越来越高的标准来加强我们的国际化进程，来加强我们的国际竞争能力。第二个就是开放，越困难越开放，现在不是说要脱钩吗，有一些同志会担心这个脱钩是否脱得了?我在很多场合里面讲，我说现在脱钩最大的风险不在于美国对我们的制裁措施，最大的风险就是我们不开放，我们不开放就是主动脱钩，这是最大的风险，所以不管中国也好，中国企业也好，只要坚持遵守国际规则，坚持对外开放的原则，我们就会不断的提高竞争能力，使得家电行业有更大的发展。

　　时间到了，最后借此机会祝家电行业在国际化的进程当中，在国际可持续发展的力量的推动之下增强国际竞争能力，不仅使我们的产品出口，而且我们的企业出海，这样使得家电行业能够继续保持国际竞争优势，继续成为中国制造业的最优秀的代表。

　　最后，祝大家更上一层楼，谢谢大家!